◎ 魏 晉
大雨淋濕瞭深圳的五月。這個月我休瞭二十天的假，假期太長，怕引起公憤，做賊似的不敢為外人知。因為有恃無恐，我放縱自己在時間裡自由穿行，早晨可以從中午開始，更可以從午夜開始。在某些出其不意的時刻裡，我與大雨頻頻交集。
不需在瓢潑的大雨裡趕著上下班，雨滴雞精推薦天對我的唯一妨礙就是得解決吃飯問題。我試過自己下廚房，買一塊錢的豆腐和四塊錢的蔥油餅，就能利用冰箱裡儲存的辣白菜和哈爾濱紅腸，整出一桌大餐。可是，樂趣雞精推薦也止於此，味道馬虎，我吃著吃著竟困瞭。或者，趁雨歇的間隙奔去樓下的快餐店，買瞭三個菜，兩個北方大饅頭，悶悶地吃下去，吃瞭兩記鐵拳似的，居然也吃得一幹二凈。桌子對面是一對胖胖的極有夫妻相的公婆，也在悶不做聲地吃，眼神望向門外再接再厲的大雨，無限惆悵似的。吃瞭許久，男的驚叫我們居然一個素菜也沒點，女的掃視一眼兩個托盤上的大魚大肉，無言地笑笑。兩人繼續悶頭吃。
真吃膩瞭，狂風暴雨也阻擋不住外出覓食的腳步。去瞭一趟梅林關外的四季花城吃東北燒烤，貪戀戶外四通八達的涼風，就在油佈搭的棚架下吃。沒一會大雨又來，油佈四壁的雨水流成小溪，我們如在水簾洞裡。沒一會風又來，四面八方地吹，油佈一個激靈，把水全濺在身上。兩人去抬那已經盆滿缽溢的桌子，隻把桌板抬瞭起來，下面的鋼架巋然不動，又彎下腰去推去拉鋼架。在棚子正中再坐定瞭，大傢才都哈哈笑起來，深覺趣味盎然。去瞭一趟朋友傢裡聚餐，本來還在補覺，朋友來電話說快出發，馬上有暴風雨。電話還沒掛，就聽到一層樓的門窗在風裡砰然作響。趕緊起床洗漱，在暴風雨喘息的當口上瞭出租車。一桌子的美食，還有酒，在窗外風雨的對照下，格外溫暖。第二天還上班的都保持著警惕，點到即止，趁著雨停趕回去瞭。剩下的休假的賦閑的，酒足飯飽之後仍去意難決，就從樓下超市又叫瞭一支伏特加和冰凍的飲料，喝到半夜，沉醉不知歸路。
假期最後一晚，綿延的大雨大勢已去，淅淅瀝瀝如同未完待續的省略號。失眠也聞風而至，在枕頭上伺機而動。我想起小學時暑假結束，第二天要上學的夜晚，也是漫天匝地的大雨，也是百般地安撫自己。第二天，披著雨衣硬著頭皮出發，剛到巷口，遇到一個高年級的學生返回傢來，他告訴我，因為暴雨推遲一天開學。簡直是天降奇緣，我難以置信，在他臉上尋找開玩笑的跡象。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，絕對是真的。我歡天喜地地轉身回傢，並且把這個天大喜訊傳達給迎頭撞上的鄰居的同班同學。我倆相約去山上，捉一種我們叫做“水牛”的昆蟲。中午，去葡萄園還是菜園收拾雨後狼藉的媽媽，出門一會就返回來，說她經過學校，校園裡歡聲笑語一派喧鬧，根本沒放假。我頭皮發麻，憂心忡忡地去找鄰居同學，更多是出於有人分擔罪責的初衷，拉他一起去學校。老師順藤摸瓜，要找出誤傳軍情的始作俑者，鄰居同學說是我向他發佈瞭該不實消息，我又痛心疾首地供出高年級的學長。老師派我們去校園裡把學長找來，向他質問。學長畢竟比我們多兩三年的閱歷，他笑著解釋一通，老師也就一笑置之不予追究瞭。
現在回想起這些童年的冒險，自然覺得得大於失，不去上學又如何？水牛隻在秋天才有，且得等草地下透雨的時節才破土而出，母水牛趁著泥土松軟方便產子，之後就香消玉殞，完成生命的傳承。因此，水牛必須在雨中捕捉，太陽一出來，翅膀曬幹它就會飛走。那天，我們滿載而歸，午餐吃炒水牛吃得齒頰生香。現在不會這麼天真瞭，即便大雨一直下，也得硬著頭皮開始上班。想這麼多，大概是又餓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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